第18章 进草原（五）
刀尖上的大唐
老蜻蜓
“兀里海？你怎么来了。”
太阳快落山时，兀里海等数人抵达了赤烈部的营地。
赤烈部源出回鹘仆固部。当初回鹘汗国崩溃，各部离散，仆固部南下，在天德军即河套一带寻求投降大唐，意图获得安置，被大唐拒绝还捅了两刀。不久，部众内乱，他们这部与勒那颉啜部的一部以及其他一些同族逃散，在草原上四处游荡，辗转到此不久。
当年回鹘汗国兴盛时，仆固部与勒那颉啜部这都是给唐朝添堵的主力。如今崩盘了，为不惹麻烦，他们这部便以头人赤烈重新命名，不再自称仆固部了。
部落大郎君别都鲁听说兀里海到了，紧忙来看是什么情况。这厮一身蛮肉长得十分浮夸，银盆大脸上刻着两只极不相称的眯缝小眼，脑勺后面的一大把小辫子，悠哉游哉晃荡着，气质甩出阿撒马几条街。见兀里海神情委顿，与印象中的勇士判若两人，别都鲁也唬得发懵，眨巴着一双眯缝眼道：“这是怎么？”
能不能搬来救兵，关乎全族生死。这路上兀里海已经跟小伙伴们反复交代了各人的角色，自己也酝酿了一路的情绪。垂头进了帐篷，兀里海迅速进入状态咬着嘴唇说：“昨夜唐人袭击了我部。”
“唐人？在哪里？”别都鲁登时就慌了。出塞打草谷，这可是唐军的常规操作。他们这处营地距离云中城不是很远，跟东边卢龙镇的几个边城更近。马上天凉，唐人这会儿杀出来可不是好兆头。吓得大太子一身肥膘乱抖，作势就往外瞅瞅，道，“没跟你过来罢？”心想若这厮敢招祸来，定要先斩了他的狗头。
兀里海道：“没有。从南边安边城来。假扮成商队，迷惑了我等大意，昨夜突然袭营。部中无备，只逃出来数十人，全毁了，全毁啦。”说着大哭起来。这眼泪真不是装的，有些场面草原汉子都不敢想，完全就是真情流露，本色出演。
别都鲁听说没有唐军跟来，稍稍放心，又听说兀里海他们部落全毁，就有些纠结。小眼珠子转一转，试探着问道：“卓拉呢？”看这厮只哭不答，大太子怒了，喝道：“妈地当初你非跟老子争，卓拉是瞎了眼跟你。连人都护不住，还有脸来老子这里哭。”说着跳起就捶。原来，卓拉是附近部中有名的美人，爱慕者甚多，别都鲁也是其中之一。可惜卓拉年轻不懂事啊，看上了兀里海这垛牛粪。大太子痛失心上人，耿耿于怀许多年，连带两部关系都有些别扭。此刻听说心上人横槽不幸，心中痛楚真是无法承受。
兀里海更为痛失亲人自责，别都鲁打他反倒觉着舒服些，便由人捶打也不还手。倒是大太子踹了半天自己都给打累了，瘫坐下来没好气地问：“唐人有多少？”兀里海依旧泣不成声，还是边上一小伙说：“商商队二百来人，有护卫百骑左右，其其余皆为车夫伙计。”
“二百多人？”别都鲁听说来了劲，又问情况。草原人，一向是欺软怕硬的。只有二百人？大太子忽然就觉着自己行了。
兀里海也终于捋顺了气儿，斩钉截铁地说：“是二百多人不假。”
大太子鄙夷之心顿起，不屑道：“二百多人将你打成这样。”想当初兀里海跟自己抢卓拉时，可是相当能打啊，爷爷吃了这厮多少拳脚？兀里海说：“彼辈假扮商队，拉了几十大车财货，道是要跟俺换牛羊。队伍停在数十里外，还派了使者送礼过来。原说今日到部中，谁知半夜突然杀到，其使者尚在部里。大人看他只这点人，没防备，所以吃亏。”瞎话是张口就来，说得比真的都真。
大太子眼睛更亮，几乎要闪闪发光了。“几十大车货？都有什么？”
“盐茶铁，布帛。昨日送来百斤盐、五匹帛做礼。大人摆酒招待，使者就宿在部中，谁知……说着兀里海又来哭泣。也不知他是因为偷鸡不成蚀把米难过，还是懊悔手艺不精打了败仗，又或是为失了亲眷财货？总之哭得十分投入，哭得非常动容。
“别嚎了。”大太子被他吵得心烦，挥挥手道，“你亲见卓拉死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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