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屠子从军（三）
刀尖上的大唐
老蜻蜓
便说郑二由妹婿李崇德领着，并肩往偏院走去。远远就闻见有汉子呼号声传来，三两转来在一处小校场，中间有黄土垫出一块平地十分宽敞，左边架上刀枪剑戟，右边立着斧钺钩叉，前边悬着几块箭垛，后边本是个凉棚，不过大冬天也没甚日头要挡，只秃秃立着几根杆子，却不见布帘遮盖。
场中几个大汉正领着二十来个精壮人人手里一杆小二丈的大枪，上刺下挑练得辛苦，口鼻吹起团团白雾，足下扬起阵阵黄沙。场边胡床上坐着一人，胸前吊个膀子，虽穿着劲装却身材单薄，一看是个文弱酸丁穷错大，不是李家三郎是谁。
眯眼再看场中，领头一个大汉正是李家大郎李崇文。
原来，李太公早年高中科举曾在朝为官，本也雄心万丈，想要师法先贤，扫除沉疴、重振朝纲。在长安生下老大时，便取名崇文，希望儿子亦能读书明理，忠君爱国。可惜老天瞎了眼，李太公没看到朝纲振作，倒是遇上了黄巢打进关中。老李位卑职微，圣天子跑去蜀中都没带他，只好一路逃回卢龙老家。
经了这路颠簸，李太公痛定思痛，知道当今世道文人无用，可惜自己弃文从武为时已晚，便将一腔热忱放在儿子们身上，再生儿子就叫崇武，且十分执拗。老二不幸夭折后，老三还叫崇武，也不嫌晦气。岂料老大崇文偏偏自幼好动喜武，早早成了一名悍将，三子崇武却是个好静性子，偏偏喜文。
屠子哥生得高壮，不说地上仅有，那也是十分难得，进门就引得众人瞩目。
李大在场中见他到来，将大枪一丢快步迎上，遥遥拱手道：“二郎来啦。”
这李家大郎李崇文也有六尺一二高低，又因常年习武，身板非常雄壮，在军中那是有数的好汉，不然怎么做得副将、军头。但在郑二面前这么一比，李大还是明显小了一号。
守义哥回礼道：“昨日闻说三郎坠马，特来瞧瞧。”
李崇文引他在弟弟面前，说：“只怕你记得不真，此郑家二郎，特来瞧你。”
李崇武生得俊秀，杏眼长眉，颌下短须稀稀拉拉，双颊红蕴，一顶黑色幞头下鬓角一丝不苟，尤其那双眸子炯炯有神，非常灵动。默默将郑二从头到脚打量一遍，但见这厮浓眉大眼、面黑如炭，一把虎须倒竖两腮，硕大的身躯立在眼前，小山一般遮了日光。轻声道：“有劳郑兄挂念。”
郑老板欣赏的是李大郎这等粗豪汉子，对这柔柔弱弱的酸丁没有好感，但是想到今天的来意，看看这酸丁吊着的膀子，郑屠子决定做一回好人。趋前一步搭手上去，也不拿自己当外人，道一声：“俺来瞧瞧接得如何。”便将他那给牲口接骨的法门使出，自闭了双目把只大手揉捏两回，痛得这书生一身冷汗直流，心道黑厮手段凶狠。但这李三真也硬气，凭这厮揉搓愣是一声不吭，全都忍下来。
好心好意认真摸了两把，感觉郎中接骨手艺不差，郑老板闭目把头连点。睁眼松手正要说一声“好”，却见李三满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，慌忙收手缩头，赔罪道：“莽撞，莽撞了。”
李崇武额头挂着冷汗，声音发抖说道：“无无妨。”
李崇文对此只当不见，引了身边两汉子介绍：“此乃秦光弼，这是张德。”郑老板常给李大军中卖肉，知道这两位是他手下骑兵队头，只是不熟。互相叉手行礼。李大拉了条手巾，擦擦额头细汗，说，“大郎与你说了吧，刘将军不日要往安边为大军看护归路，需补些甲士。我人手不足，便与大郎说，要你过来帮某，不许不来啊。”
郑哥听说，心道这是李崇文跟自己客气，不敢拿班儿，恭敬道：“但凭哥哥吩咐。”
“好，好好。”李崇文对这如山般的黑厮越看越是欢喜，拉着他手无比惋惜地说，“早该从军，没得糟蹋了这身好材料。不过军中自有制度，你初来，无功不能遇你过厚，以免军士不服。这样，自领十人来做一伙，你做伙长，待立功再行升赏。”郑二连忙唱个喏允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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